Wednesday, August 13, 2008

想像的共同體

阿Ray在上一篇網誌的回應引發我想起多年前接觸文化研究的必修入門課題:自我文化身份的建構。其中觸及國籍和民族的題目,給我帶來了很大的衝激...

我以為在這個已經極度全球化的社會,人們對民族主義的追捧應該會漸漸減弱,取而代之的應該會是「地球村」的觀念(看今屆奧運開幕禮主題曲)。可是實情是:「地球村」只是一個用作公關、打造企業和品牌形象的口號。「A world without boundaries」或「同一個世界 同一個夢想」等大概仍然是我腦袋裡面的烏托邦而矣。

二次大戰後民族主義不但沒有消退,反而比從前更厲害。「民族」被高舉出來曉以大義,叫人為它甚至可以付上性命,為的是方便不同政權動員人民力量來達到其或善或惡的政治目的。因民族主義所引起的政治變化和歷史發展,可說是二次大戰後世界近代史的一大特徵。

想深一層,「民族」或「國家」其實不過代表著一個「想像的共同體(imagined communities)」(註),是被打造出來的一個觀念和價值,會隨著社會和文化的發展而改變。用「中華民族」為例:「中華民族」到底代表著那個群體?在漢朝或更早以前,漢人稱中原之外的少數民族為東夷南蠻西戎北狄,西藏和新彊便是西戎其中之二,都是外國人。在明朝或以前,滿族人絕非中華民族的一部份,所以要「反清復明」,但今天和藏疆一樣,它似乎都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份。想像今天假若中國東三省說要獨立,會發生甚麼事情?究竟怎樣界定純正的「中華兒女」?或當一個國家包含著大小不同的民族時,怎樣去斷定誰可以從國家分裂出來獨立成國?

「民族」和「國家」這些觀念固然有效地將我們與同胞從其他民族分別出來,切實地加強了我們與同胞之間血濃於水的歸屬感,叫國共對立的兩黨在日軍侵華時可以走在一起,叫我有能力去愛一個我根本不認識、遠在四川汶川的地震災民,多於那些在美國New Orleans受災於颱風Katrina的金髮藍眼睛白人... 但人類詭詐的罪性往往能夠將一些原意美善的觀念歪曲:本來用來加強同胞之間關愛的觀念,居然變成用作憎恨非我族類的理由。君不見每天的新聞都報導著世界有不同的民族嚷著要獨立(我們中國政府也要為「藏獨」和東突「疆獨」份子頭痛),負面的則聽見有很多種族清洗的慘劇,分分秒秒都在地球村內不同的角落發生著...

前陣子查經看馬太福音五章,談到「如果你們只愛那些愛你們的人,有甚麼賞賜呢?... 如果你們單問候你們的弟兄,有甚麼特別呢?... 你們要完全,正如你們的天父是完全的。」(46至48節)正正說明我們施愛的對象,要超越民族國家的界限,才說得上有點像完全的天父。再讀下去,我無法不承認聖經預言的準確:末世不單會有「國要攻打國」(自古以來已經有),還會有「民要攻打民」的各樣種族矛盾和衝突(太廿一10、可十三8、路廿一10)。

所以當我在上一篇網誌問及「同一個世界 同一個夢想」要到何時才可以實現在運動場外時,在我來說其實早已經有了答案(主耶穌基督在末日再臨那天),只是我在嘆息還要等多久呢!

「從耶西的樹幹必生出一根嫩芽... 耶和華的靈必停留在他身上,就是智慧的靈和聰明的靈,謀略的靈和能力的靈,知識的靈和敬畏耶和華的靈。
他必以敬畏耶和華為樂。
豺狼必與綿羊羔同住,豹子要與山羊羔同臥,牛犢、幼獅和肥畜必同群;小孩子要牽引牠們。牛必與母熊一同吃食,牛犢必與小熊一起躺臥;獅子就像牛一般吃草。吃奶的嬰兒必在虺蛇的洞口玩耍,斷奶的孩子必放他的手在毒蛇的穴上。
在我整個聖山上面,這一切都不行傷害或毀滅之事;因為認識耶和華的知識要充滿大地,好像海水覆蓋海洋一般。」(以賽亞書十一章1至9節)

「證明這些事的那一位說:“是的,我必快來!”阿們!主耶穌啊,請你來吧!」(啟示錄廿二章20節)

【註】Anderson, Benedict (1983). Imagined Communities: Reflections on the Origin and Spread of Nationalism. London and New York: Verso. 中譯《想像的共同體》,首三章是必讀之選,安德森研究民族主義起源和傳播的經典著作大大改變了我怎樣看自己作為中國人和香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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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omments:

At 8/13/2008 10:50:00 PM, Blogger Ray said...

萬萬想不到小小的感慨,會換來Ablogaday一大篇新網誌!
文化的建構,家國的存亡確實是一個牽動無數民族心靈的一個大課題。民族主義在近代史上很多時淪為各國試圖擴張自己版圖及影響力的一種手段。
不談別國,只談中國罷。想想藏獨/疆獨背後所隱藏的無形黑手,再想想兩岸;香港人,作為後殖民地上的炎黃子孫,無根又漠視本國歷史,視中國文化為老土又崇尚外國文化。詭弔之處,盡在不言中。
我並不想一竹篙打一船人,只想指出「詭弔」之處。翻看國共近代史,就已說明了Ablogaday所說的「想像的共同體(imagined communities)」,是一種可被利用的工具,以圖打壓異己。想到這裏,熱血沸騰之餘,又深深慨歎上世紀的中國近百年衰落與中興,至今仍遺留了許多歷史問題,懸而未決。
又是有感而發的一晚~~

 
At 9/24/2008 12:45:00 AM, Anonymous Anonymous said...

很久沒有看Ablogaday的文章了,以為陳年接觸的話題,已成過去,竟然在這裡睇到,既親切、又陌生,不介意這個過客挿嘴吧!

「想像的共同體」這個題目太學術、太嚴肅(老土)了,相信沒太多人感興趣,回應的也不會多。然而,我想用生活經歷,胡亂吹吹不要見怪。

Ablogaday知我喺原居民,從細細個就住喺圍頭,眼見古屋古瓦、一憧憧石磚圍牆、一列列祖先神位,對自己及村民認同是最自然不過既事,沒有甚麼兩樣。

然而,隨住社會發展,越來越多人出外讀書;到城市工作,日子有功,他們就變得不太圍頭了!連帶感覺圍頭話,也顯得沒有先前咁動聽。對成為城市人產生渴望,相反對圍頭人這個身份感到有點兒「Leung」,而被免講圍頭話被發現,決心做個切頭切尾既現代人。擁有知識的同輩,大多有這個想法。

時移勢易,做咗城市人XX年(秘密),先至發現D爛牆爛屋喺寶,又搏命問呀媽背番D圍頭山歌,編入族譜記事冊,享受做個圍頭人的樂趣。村民自己友吹吹圍頭話、打打風,倍覺親切。比起泛指香港人或中國人,嚟得實際、真實!「根」既概念從此而生,同時擁有「相同」──「城市人」,與及「不同」──「圍頭人」的身份,「自我 (Self)」感覺更為精彩。

我想,「想像的共同體」以共同擁有同一個Self,未必全是為達目的的悲劣手段。上述看來,可以豐富「自我」,令「自我」身份更有彈性、更有內涵。用者,視乎一心。

Franky

 
At 9/24/2008 03:52:00 PM, Blogger ablogaday said...

歡迎稀客Franky兄再次光臨並留言!

梁文道這一科Society and Individual,對我實在受用,是不會一旦畢業便送回給老師那種。

>用者,視乎一心

後現代學者對很多arguments的解構都精采非常(像Anderson對民族主義的解構就叫人拜服!),但解構後若不好好利用,就只會多了另一套「世上的小學」(參哥羅西書二章),混亂我們的思緒和價值觀。大概我們都應學效Franky一樣,洞識怎樣將一套「學術」收為己用,讓知識真正能發揮充實自我(self)之效。

Franky,近況如何?我最近碰見Ringo,他已轉工到政府... 有空多來comment!正經或無聊,學術或吹水,無任歡迎!

 
At 4/19/2010 04:08:00 PM, Anonymous 時報文化 said...

《想像的共同體》英文版自1983年出版以來已達二十七年,目前有三十一國語言版本,除已成當代經典是所有文史社會科學學生必讀之書,更是史上最常被引用的的概念之一。

在民國即將百年之際,「我們」是誰,誰是「我們」,這個問題在臺灣並不容易回答。十五年前時報推出《想像的共同體》中文版曾引發討論熱潮,至今不衰,也許在此時此刻,此書仍可給予觀念上的指引與辯證。

五月初,《想像的共同體》即將重新推出新版,除增加新一章〈旅行與交通〉,提及本書各種語言版本在不同民族造成的不同迴響,更收錄其他新文章。

此外,安德森也預計將於五月再次訪臺,若你曾經讀過《想像的共同體》,只要寫下你對本書的想法以及本書的重要性何在(約一百字),mail至westshen@readingtimes.com.tw

我們將選出10位讀者,致贈新版《想像的共同體》一本。

活動時間:即日起~4月21日(三)24:00

注意事項:

1、本活動限收件處為台澎金馬地區讀者參與。出版社將於活動結束後,以E-mail與獲選者進行聯繫,以確認寄送資料。
2、文章嚴禁盜用他人作品,一經查證屬實,將取消其獲贈新書的資格。其違反著作權之法律責任請自行負責,與主辦單位無關。
3、完成報名即視為無條件同意時報出版得無償自由使用參加徵文的內容。

 
At 4/19/2010 05:21:00 PM, Blogger ablogaday said...

很榮幸,亦多謝「時報文化」的光臨!(因為不肯定是用了「時報文化」做筆名的博客、一家出版社還是一份報紙...)

>「我們」是誰,誰是「我們」,
> 這個問題在臺灣並不容易回答。


我看過侯孝賢的《悲情城市》,兼且親身經歷香港回歸,體會這條問題對香港更難答,所以完全理解和明白!

> 寫下你對本書的想法...

若給選中,新書是否回從台灣寄過來香港?(說笑而矣!)無論如何,總可給你分享一點想法:

「民族」既為想像出來的共同體,面對現代歷史無數與民族主義有密切關係的戰爭和傷害,各民族又可以有甚麼反省?

「民族」既是想像的,各民族不惜以傷害另一民族的生命來交換對自己民族的堅持和護衛,當中所高舉理據的實在性是值得檢討的。「民族」既是有限(無形的範圍)的,更說明各民族間需要共存和彼此尊重的現實性。我們很容易將民族主義和種族主義混為一談,以一種階級鬥爭的心態來理解民族間的關係。觀乎過往二百年來各民族的建國史,確實有不少傷害是源於政客以高舉「民族」的口號,打造出一種「官方」的民族主義來操控人民。「民族」的想像既能建構出族民之間一種不可割裂的感情,那麼重尋這個想像的起源和重新認識敵對民族之間的歷史,或許能化解一些不必要的戾氣,或更進一步的尋找建構民族間相和的文化,甚至建構族民在政治文化上「自然變族」等可能性,或許可幫助我們指出追尋人類和平共同體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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